（三十九）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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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萱这才敢抬头看一眼高高在上的乾隆皇帝，虽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仍读不出喜怒，但听见身后侍卫悄然撤离的声音，她知道情形没有太坏。她轻吐口气，气度从容的恭敬答道：“奴婢慈宁宫宫女茗萱，奉老佛爷之命为皇上送来杏仁百合露。”
“杏仁百合露？”乾隆仿佛突然忆起了什么，那不是先皇后富察氏最擅长烹饪的食物吗？每年秋季，老佛爷易犯喘病，富察氏昼夜侍奉塌前，亲自煎药烹煮吃食，其中就包括这道老佛爷最喜爱的杏仁百合露，既缓解喘病又味道极佳。
乾隆皇帝默不做声，卜凉到底是机灵且善于把握时机的宫中老人，他和茗萱眼色一对，适时的接过茗萱递过来的檀木食盒，用手指试了试瓷壁的温度，用银针试了毒，才敢恭恭敬敬的奉到乾隆帝的书案前，就此逃过一劫。
乾隆帝一边喝着杏仁百合露，一段封存心底多年的往事开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愁喜惟不共，寒暄无刻忘。”每次去长春宫，富察皇后必亲自迎接并嘘寒问暖，有一次乾隆生病半月余，富察皇后便搬到养心殿日夜悉心照顾。乾隆每年都为雨事发愁，雨水充沛，富察皇后便与乾隆同喜，雨水不足，富察皇后则与乾隆帝同忧，富察氏出身名门，德才兼备，行事节俭，是乾隆心中无可替代的一代贤后。只可惜富察氏红颜早逝，不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影与行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
“启禀皇上，十五阿哥殿外求见。”门口的侍卫进来打了个千，打断了乾隆的思绪。
“宣——”乾隆从灯下抬头，黯然神伤的眼眸迅速恢复了帝王一贯的英明洒脱，声音却抑制不住的有些暗哑。他望着立在一角的茗萱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茗萱出了西暖阁，正好与迎面而来的永琰打了个正着，永琰见到她，那双黑眉轻轻一皱，明显有几分诧异和吃惊，但当那双清如寒潭的明媚眼眸映入他眼里时，他又不禁有几分恍惚失神。
茗萱朝他福了福身，他轻轻一声“起”，便如清风一般从她身旁而过。
“皇儿是为搜访群书之事来得？”乾隆帝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今日养心殿议事，议到搜访群书以备《四库全书》编纂之需，而搜集效果十分不理想时，永琰的神色踌躇不定，欲说还休，这逃不过乾隆锐利如鹰的眼睛。
“皇阿玛英明，儿臣以为皇阿玛颁诏至今，搜书效果依旧不尽如人意，其实与近年来昌行的文字狱有关，儿臣想请求皇阿玛撤销文字狱，释放因书籍文字而入狱之人。”
乾隆年间几桩因文下狱的案件都经由过乾隆之手，乾隆高度重视，认为这种暗藏着反清思想的文人朝官决不能纵容，皆给于严厉处理，有人入狱，有人处死，甚至有人还遭遇了诛灭九族的厄运。如今永琰提出撤销文字狱，不就是对乾隆当初英明决断的怀疑吗？乾隆阴郁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快。但既然话已出口，永琰也不打算半途而废。
永琰迎上乾隆暗藏愤怒火苗的眼眸，“皇阿玛奉行的是孔子的仁政，子曰诚信而爱人，皇阿玛若真的解除文字狱，那天下万民自然相信朝廷是真心借书，不会担心因为书中所含忌讳或者妄涎的字眼而铃铛入狱。”
乾隆正色道：“朕已多次下旨，绝不籍访求遗书，而于书中摘录瑕疵，罪及收藏之人，至于经手搜书的地方官更是毫无关碍。难道这……还不够？”他顿了顿，仿佛开始认真思索永琰适才说得话，“文字狱一事在容朕与诸大臣商讨，对于搜访名书之事，你还有无其它觐见？”
“儿臣以为，不但不罪及收藏之人，还应给予他们适当的奖励，献书之人多为爱书之人，皇阿玛可以根据献书人献书的种类数量给予不同的奖励。比如，献书一百种以上，赏《佩文韵府》一部，献书二百至五百种，赏《古今图书集成》一部，以此类推。”
乾隆帝眸光一亮，脸上已无半点阴云。想不到平日温润敦厚的十五阿哥，如今居然有这样缜密的思维和独到的见解，他点了点头道：“这倒不失一个好的计策。”
乾隆望着此刻朝气蓬勃，拥有白皙面孔漆黑眉毛的永琰，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励精图治，崇尚孔孟，奉行孔子的仁政，咦？孔子的仁政，这话朕仿佛今夜已经听两个人提起，谈吐不凡的小宫女和勇敢觐见的永琰在他脑海里奇异般的形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一个会做杏仁百合露的小宫女让他忆起早逝的富察皇后，眼前青春朝气的儿子又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他信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繁星璀璨，冥冥之中，这有什么昭示吗？
“永琰，你也快到了大婚的年龄了吧。”乾隆负手而立，背向他问道。
永琰眸光闪闪，有些尴尬的应道；“是。”
然而话已至此，乾隆也不再多说，他毕竟是一代明君，不能因为自己头脑里一时窜出的想法而立刻做出决策，大清的万里江上，千秋万代，他要考验的东西还很多。
茗萱这才敢抬头看一眼高高在上的乾隆皇帝，虽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仍读不出喜怒，但听见身后侍卫悄然撤离的声音，她知道情形没有太坏。她轻吐口气，气度从容的恭敬答道：“奴婢慈宁宫宫女茗萱，奉老佛爷之命为皇上送来杏仁百合露。”
“杏仁百合露？”乾隆仿佛突然忆起了什么，那不是先皇后富察氏最擅长烹饪的食物吗？每年秋季，老佛爷易犯喘病，富察氏昼夜侍奉塌前，亲自煎药烹煮吃食，其中就包括这道老佛爷最喜爱的杏仁百合露，既缓解喘病又味道极佳。
乾隆皇帝默不做声，卜凉到底是机灵且善于把握时机的宫中老人，他和茗萱眼色一对，适时的接过茗萱递过来的檀木食盒，用手指试了试瓷壁的温度，用银针试了毒，才敢恭恭敬敬的奉到乾隆帝的书案前，就此逃过一劫。
乾隆帝一边喝着杏仁百合露，一段封存心底多年的往事开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愁喜惟不共，寒暄无刻忘。”每次去长春宫，富察皇后必亲自迎接并嘘寒问暖，有一次乾隆生病半月余，富察皇后便搬到养心殿日夜悉心照顾。乾隆每年都为雨事发愁，雨水充沛，富察皇后便与乾隆同喜，雨水不足，富察皇后则与乾隆帝同忧，富察氏出身名门，德才兼备，行事节俭，是乾隆心中无可替代的一代贤后。只可惜富察氏红颜早逝，不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影与行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
“启禀皇上，十五阿哥殿外求见。”门口的侍卫进来打了个千，打断了乾隆的思绪。
“宣——”乾隆从灯下抬头，黯然神伤的眼眸迅速恢复了帝王一贯的英明洒脱，声音却抑制不住的有些暗哑。他望着立在一角的茗萱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茗萱出了西暖阁，正好与迎面而来的永琰打了个正着，永琰见到她，那双黑眉轻轻一皱，明显有几分诧异和吃惊，但当那双清如寒潭的明媚眼眸映入他眼里时，他又不禁有几分恍惚失神。
茗萱朝他福了福身，他轻轻一声“起”，便如清风一般从她身旁而过。
“皇儿是为搜访群书之事来得？”乾隆帝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今日养心殿议事，议到搜访群书以备《四库全书》编纂之需，而搜集效果十分不理想时，永琰的神色踌躇不定，欲说还休，这逃不过乾隆锐利如鹰的眼睛。
“皇阿玛英明，儿臣以为皇阿玛颁诏至今，搜书效果依旧不尽如人意，其实与近年来昌行的文字狱有关，儿臣想请求皇阿玛撤销文字狱，释放因书籍文字而入狱之人。”
乾隆年间几桩因文下狱的案件都经由过乾隆之手，乾隆高度重视，认为这种暗藏着反清思想的文人朝官决不能纵容，皆给于严厉处理，有人入狱，有人处死，甚至有人还遭遇了诛灭九族的厄运。如今永琰提出撤销文字狱，不就是对乾隆当初英明决断的怀疑吗？乾隆阴郁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快。但既然话已出口，永琰也不打算半途而废。
永琰迎上乾隆暗藏愤怒火苗的眼眸，“皇阿玛奉行的是孔子的仁政，子曰诚信而爱人，皇阿玛若真的解除文字狱，那天下万民自然相信朝廷是真心借书，不会担心因为书中所含忌讳或者妄涎的字眼而铃铛入狱。”
乾隆正色道：“朕已多次下旨，绝不籍访求遗书，而于书中摘录瑕疵，罪及收藏之人，至于经手搜书的地方官更是毫无关碍。难道这……还不够？”他顿了顿，仿佛开始认真思索永琰适才说得话，“文字狱一事在容朕与诸大臣商讨，对于搜访名书之事，你还有无其它觐见？”
“儿臣以为，不但不罪及收藏之人，还应给予他们适当的奖励，献书之人多为爱书之人，皇阿玛可以根据献书人献书的种类数量给予不同的奖励。比如，献书一百种以上，赏《佩文韵府》一部，献书二百至五百种，赏《古今图书集成》一部，以此类推。”
乾隆帝眸光一亮，脸上已无半点阴云。想不到平日温润敦厚的十五阿哥，如今居然有这样缜密的思维和独到的见解，他点了点头道：“这倒不失一个好的计策。”
乾隆望着此刻朝气蓬勃，拥有白皙面孔漆黑眉毛的永琰，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励精图治，崇尚孔孟，奉行孔子的仁政，咦？孔子的仁政，这话朕仿佛今夜已经听两个人提起，谈吐不凡的小宫女和勇敢觐见的永琰在他脑海里奇异般的形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一个会做杏仁百合露的小宫女让他忆起早逝的富察皇后，眼前青春朝气的儿子又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他信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繁星璀璨，冥冥之中，这有什么昭示吗？
“永琰，你也快到了大婚的年龄了吧。”乾隆负手而立，背向他问道。
永琰眸光闪闪，有些尴尬的应道；“是。”
然而话已至此，乾隆也不再多说，他毕竟是一代明君，不能因为自己头脑里一时窜出的想法而立刻做出决策，大清的万里江上，千秋万代，他要考验的东西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