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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衿朱慈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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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血沃江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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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焚殉国,没有一个人哭喊、慌乱、畏惧。他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此时此刻,他知道,也没有必要了。他只想尽快回到家中,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然后去与冯鹿、阎公回合,一起杀敌。

但当他踏进门的那一刻,他再也迈不动自己的步子,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摧肝裂胆。祖父母、父母和所有的仆从都横七竖八躺在前院中,他们面容宁静安详,嘴角流着黑血。显然听见城破的消息,他们一起服毒自尽,以身殉国。

在一个角落里,他看见了自己的爱妻孙雅,她靠墙坐着,身子有些歪斜,手中还握着一支毛笔,鼻尖上的墨迹还未全干。在她身后的墙上,题有两行诗句:

“露胔白骨满疆场,万里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骆谦嘴里默默念着爱妻留下的绝笔,泪流满面,心如刀绞。此时喊杀声隐隐从远处传来,他知道,清兵杀到附近来了。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转身进厨房,提出两坛酒,迅速泼在正厅门窗上,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扔到了酒上。火势一下窜了起来,转眼变成了熊熊烈火,烧得门窗哔剥作响。

骆谦慢慢退到大门口,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长了二十年的家,咬紧牙,含着泪,转身飞快地向前跑去。

他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三五成群的零散清兵,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解决了。当快到东门时,骆谦远远看见十余个清兵正在围攻冯厚敦,身边已经躺倒了很多义兵和清兵的尸体。

冯厚敦显然已经力战多时,身上多处有伤,看得出来他已经快精疲力尽,动作变得有些迟缓,但还在奋力抵挡着。骆谦想也没想,冲了上去,一刀一个,转眼砍到三四个士兵。众清兵突然看见来了一个骁勇的人,都有些畏惧,犹豫着没再上前,骆谦乘隙问道:“冯先生,你怎么样?”

冯厚敦扭头看见骆谦,顿时又惊又怒:“谁让你回来的!”

“冯先生,我……”

“混帐!”冯厚敦怒骂道,“阎公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

此时清兵又冲了上来,骆谦为了让冯厚敦喘口气,二话没说,抢在他前面挥刀便挡。虽然来回奔跑已四五个时辰,体力已经大幅消耗,但此时他完全忘记了疲累,抖擞精神,全力厮杀,不多时,十余个清兵全部倒在他刀下。

他回身看冯厚敦,左臂伤得很重,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衣袖。他撕下一片衣襟,正要给他包扎,被冯厚敦一把推开了。

冯厚敦怒视着他,大声喝道:“马上回去!”

骆谦小声地解释道:“太子已经安全了。”

“说什么废话!”冯厚敦的声音更高了,“阎公已经有交待,你多杀几个清兵,没有保护太子的安全重要!回去!给我回去!”

骆谦不敢再搭话,只是垂着头固执地要给冯厚敦包扎伤口,冯厚敦怒极,一脚就朝他踢了过来。此时远处又传来了喊杀声,更多的清兵从前方涌了过来。

冯厚敦厉声对骆谦喝道:“我叫你走,你听见了没有?”

骆谦眼里含着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阎公我等今天已必死无疑,你们真要让阎公死不瞑目吗!滚!滚回去!”

此时清兵已到近前,冯厚敦奋力在骆谦胸前又推了一把:“滚!你在继续留在此处,就是要让我们死不瞑目!”

他说完,没再理会骆谦,持刀向清兵迎面冲去。骆谦眼看伤痕累累的冯厚敦义无反顾地杀进了清兵堆里,岂肯忍心抛下他独自一人,他抹了一把泪,咬牙跟在后面冲了过去。此时清兵一堆一堆地涌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冯厚敦见骆谦终究没有走,心中又怒又恨又惋惜,但此时两人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只有拼命地抵挡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敌人。一个个清兵相继倒下,更多的长矛和刀枪又如雨点般戳来。

其中一个清兵认出了冯厚敦,高声喊道:“有胡子的是江阴主事之一,活捉有赏!”

此时冯厚敦已经筋疲力尽,他以刀戳地,右手紧握刀柄支撑着自己歪歪斜斜的身子,喘着气哈哈笑道:“别做梦了,我的最后一滴血,今天就滴在此处!谁不要命的,就只管上来,我和他同归于尽!”

众清兵高喊一声,呼啦啦涌了上来……

血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日落,再到深夜,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如永远不会停止的泪,无休止地滴落和飘洒。雨水与地上成片的血水混合,缓缓蔓延开来,所到之处,令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