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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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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晴雨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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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搀着皇帝的手臂,斜望绮罗一眼,道:“下去吧,本宫命人往尚药局走一趟。”绮罗一喜一惊,磕头谢恩:“谢昭容。”

欠身离去,殿里只余杨昭容和皇帝两人。杨昭容接过皇帝手中的画纸,道:“伤情诗,不看它也罢。”皇帝任由她将画收好,回身坐上软榻,左手搭在右手拇指上,轻轻转动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叹声:“看也罢,不看也罢,总归是伤情的。”杨昭容取了案上果碟中的糕点,送至他唇边,柔声安慰道:“妾身知阿郎心下烦恼,可宦臣隐患,非一朝一夕可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总要保重自己,日后再思索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朝廷里那些人就跟要翻天了一样,朕琢磨着,倒不像他们帮朕守江山,倒像是朕帮他们守江山来着。”怒道极处,抬手一扫,案上的瓶瓶盏盏稀里哗啦落了满地,外头候着的宫人急忙进来请罪:“昭容?”杨昭容眉毛一抬,呵斥道:“叫你们进来了么?出去!”宫人遭喝了出来,她自己蹲在地上收拾残局,道:“妾身知阿郎有心除宦,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也没有最好的机会,再忍上一忍吧。”

皇帝咬牙:“朕也知要忍,可眼下,单限朕的朝廷也就罢了,那群狗奴竟然胆大包天,把手伸向后宫,伸向朕的儿子。”杨昭容将拾起来的碎片用纸包住放在案脚,站起身坐在皇帝身侧,理了理身上的褶子,道:“妾身以为,陛下大可不必未这些事情伤神。”她知太子最近又闹出了一桩荒唐事,寒冬腊月的往京畿的太乙山去冬猎,猎物没打着,伤了那方一个平头百姓。又怕张扬到皇帝耳朵里要挨责罚,索性将那人就地活埋。后来被别人家里人知道,一路上告,他们又千方百计阻挠,幸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路随得知此事,上报皇帝。为了皇家颜面,皇帝一不能大惩太子,二不能无所作为,很是费了番脑筋,命人恤下,将事情压了下去。听说怂恿太子去冬猎的就是少阳院一个叫刘恪的詹事,这刘恪以前在殿中省,又是王守澄提拔上去的。一来二去,皇帝摸清了其中的藤蔓,怒上心来。杨昭容轻缠着他的臂膀,道:“家奴弄权,便想法子将狗奴轰出去就是;太子年纪少,心性还未落根,难免容易受人怂恿蛊惑,这倒也不碍事,一则陛下提点昭仪,毕竟太子是昭仪所出,母子天性,她劝的太子也易得听进去;二则小惩大诫,把那些谄媚蛊惑的宵小之辈整顿一番,杀鸡儆猴,也好叫底下的人看着,长长记性。”

皇帝沉默片刻,道:“思除贼易,除贼却难。朕何尝不想将这些个狗奴才乱杖打死,现在长安的兵权在王守澄手里,若不能快刀斩乱麻,有十成的把握,便是成仁。”杨昭容笑了笑,道:“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皇帝侧目:“什么?”杨昭容道:“以贼除贼。”皇帝看着她,蹙了蹙眉心,杨昭容又道:“王守澄不是握着兵权么?仇士良自然也想要兵权,就让他们俩斗去。等他们斗得鱼死网破,便再找个人同他们斗。”顿了顿,她笑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宦官们同着一条心是因为这个道理,朝臣们斗着一颗心也是因为这个道理。索性就让他们去搅,搅得天翻地覆,陛下才好从浑浊中肃清明,似如今这般,不混不清,英明如陛下也施展不开拳脚。”

皇帝回了眸,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似乎在思索什么,久久才解开眼,道:“卿卿心思玲珑剔透,竟比朕想得远。”杨昭容不禁想到,前有武周以女子之身称帝,少不得皇帝要胡思乱想,遂柔下声音,说:“阿郎忧心国事,妾身忧心阿郎,若是阿郎觉得妾身多嘴,以后我便不说了。”皇帝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贴了一下,笑道:“你多心了,我没那个意思,你心里想着我,又言之有理,我心甚为。”话及此处,少不了又得沉声一叹:“只是可惜……”